投连险业务发展周期波动性需引起行业关注
 
　　自2006年底国内股市开始复苏以来，我国投资连结保险（以下简称“投连险”）又开始走俏，投连险业务保费收入结束了从2002年开始连续四年的负增长，近几个月来更成为左右保险公司保费收入排名的重要因素。
　　2007年以来，不少省市的投连险保费收入都实现了快速增长，例如，广东省前5个月投连险业务同比增长了384.15%。另据保监会资料统计，2007年一季度国内寿险公司投连险保费收入为37.12亿元，同比增长177.2%。
　　投连险业务近来能得以如此快速的增长，主要应归功于国内股市的复苏。投连险是兼具保险保障与投资功能的新型产品，其需求与股市表现间存在着极强的正相关性，就好比是水和船，水涨船高，在股市兴盛之时投连险需求也会呈现旺盛之势。但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西欧国家过去近十年的发展经验表明，投连险业务发展过程中存在明显的周期波动性，它既为保险业的发展开辟了快速的增长路径，同时也伴随着新的问题和挑战，这尤其要引起我国寿险业的重视。
　　投连险最早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英国，20世纪90年代在欧美市场得到了迅猛地发展，在这一时期，投资连结人寿保险支出成了一般家庭财务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从1996年到2000年，西欧国家投连险业务的年均增长率（剔除通货膨胀因素后）高达24%（同期传统分红类保单业务的年均增长率只有5%），投连险保费收入规模从1995年的400亿欧元增长为2000年的2400亿欧元。这期间投连险业务之所以会对保险人和客户充满吸引力，在利率水平低和股市繁荣的宏观市场背景下，主要是因为投连险业务完全转嫁了保险人的投资风险，降低了对保险人资本金的要求，以及投资账户具备高度透明、分享股市增值、税收优惠和灵活转换等功能。
　　但是，投连险在给寿险业注入新鲜活力的同时也给保险业发展带来了新问题。由于投连险资产大部分都投向股票市场（据英国保险人协会ABI资料统计，1990年至2001年，英国寿险业投资连结类保险资产的投资分布结构为：股票占70%—76%，债券占7.5%—14%，房地产占4.5%—12%，现金及其它占6%—12%），其保费收入对股市行情十分敏感。当股市繁荣时，投资收益率高，投连险的需求就旺盛，其保费收入增长率也高；而当股市衰退、萧条时，投资收益率下降，投连险的需求减少，其保费收入增长率也会相应下降，甚至出现负增长。例如，全球股票市场在2000年开始下滑后，西欧国家投连险业务的增长也随之减缓，当2001年股市开始进一步暴跌后，投连险业务需求便急坠谷底，其保费收入开始剧跌，如2000年到2001年英国投连险保费收入的跌幅为34%，法国、芬兰等国的跌幅均大于40%。投连险业务增减与股票市场波动日益紧密，对寿险业整体的稳健持续发展提出了新的挑战。
　　首先，寿险业务波动性增强、稳定性减弱。由于投连险业务与股票市场关系紧密，当股票市场处于上涨周期、投资回报率较高时，投连险需求增加；而当股票市场处于下跌周期、投资回报率为负时，投连险的需求急剧减少，这种周期波动使得保险业务易受股市行情影响大起大落，而不为保险公司的意愿所左右。保险经营对金融市场波动的敏感性提高，保险业务规模对外部环境的依赖性增加、可控性下降。保险公司为维持业务和资产的稳定，需要频繁进行大规模的业务调整，经营难度增加。
其次，保单失效率波动性增强。当股票市场出现持续下跌时，由于投资资产贬值风险增大，客户为避免资产缩水、减少损失，更偏爱于持有现金或短期储蓄性产品等高流动性的金融资产，投连险退保率会大幅上升，在股市暴跌时很可能引发退保危机。失效率上升会给保险公司（尤其是专门经营投连险业务的保险公司）的经营带来诸多困难：前期支付的展业成本无法按期分摊，保险资金长期运用计划被打乱，保险公司资产规模下降，经营绩效下滑，市场竞争力减弱。由于退保危机（或保单抵押贷款增加），保险公司需要准备大量现金以提高资产流动性（确保给付），极易引发现金流周转困难，甚至导致保险公司破产和加剧金融市场动荡。例如2000年到2002年，因股市下跌，欧洲某保险公司在欧美市场的投连产品销售额大幅下降，保费收入出现大幅负增长，从2000年到2001年公司投连险业务的已赚保费同比下降了35%，利润也相应减少。2002年12月20日，该保险公司被迫宣布将它在美国的业务部门出售给美国保德信保险公司，因为在过去两年里，该公司在美业务部门的销售额和管理的基金都大幅下降，而保单退保率和成本却大幅攀升，经营的难度超出了保险公司的可承受范围。
　　再者，保险公司经营绩效波动性增强。由于保险公司经营投连险业务的收入主要来自于投资账户的资产管理费用（年均资产管理费用一般为资产价值的1-2%），股市的波动会直接导致资产价值的波动，并间接导致保费收入和资产管理费用收入的巨大变动。在股市下跌时，由于投连险保费收入和投资账户价值的减少，寿险公司的收益下降，同时又由于其成本结构无法在短期内进行较大的调整，这使得寿险公司的盈利能力进一步恶化；而在股市上升时，经营投连险业务寿险公司的盈利能力又明显优于经营传统保险业务的寿险公司。
　　最后，影响客户对保险的信任度。由于客户一般对保险产品的安全性期望更高，在股市衰退、低迷时期，投连险投资账户资产价值出现大幅下降和亏损虽属正常现象，但却不为许多客户所接受，客户会埋怨“保险”也不“保险”，对保险产品降低信任，甚至对保险产生仇视心理。尤其是因在投连险的销售中常存在误导购买现象，受高佣金回报激励，代理人在向顾客推荐投连险时往往片面强调险种的高投资收益率而对其面临的高投资风险予以回避。英国金融监管局（FSA）2006年调查结果表明，即使是在英国这样的发达国家，投连险的误导和错位销售情况也十分严重，代理人或保险公司在投连险的推荐人群中至少有38%的人是不适合购买该险种的，而且有超过五分之一的消费者认为，政府会保证他们能够拿回本金，这表明投连险销售中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结果往往导致客户对保险降低信任。
如上所述，因投连险业务需求与股票市场相关性甚强，投连险业务增减变动深受股市波动影响；同时由于投连险业务在寿险业中所占比重呈上升趋势，因而使得寿险业整体业务波    动性增强，尤其是在股市衰退过程中，寿险公司面临着巨大的经营风险。有鉴于此，西欧国家多数经营该险种的寿险公司都对投连险进行了创新改造。我国投连险发展环境远不如西欧发达国家成熟，投连险发展过程中存在大量的经营风险。为确保保险经营的持续性和稳健性，国内寿险公司需要深入了解投连险业务发展的周期波动属性，及早加强风险管理和进行相应的套期保值操作。
（中国保险报  2007-10-22）
 
                                  “十七大”报告看待保险业的视角
 
　　据不完全检索，在党的历届重要大会报告中，十七大报告首次明确提到了商业保险，而且是两次提及：一次是在阐述深化金融体制改革时，报告提出“要提高银行业、证券业、保险业竞争力”；另一次是在阐述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时，报告提出“要以社会保险、社会救助、社会福利为基础，以基本养老、基本医疗、最低生活保障制度为重点，以慈善事业、商业保险为补充，加快完善社会保障体系”。
　　与政府工作报告不同，党的报告通常对金融保险等具体产业问题着墨不多，不仅对保险业如此，对银行、证券业也是如此。这次针对金融业这“三驾马车”明确提出要提高产业竞争力，不是偶然，而是改革、对外开放、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必然要提出的新课题。
　　什么是产业竞争力？产业竞争力可以界定为某国或地区的某特定产业相对于他国或地区的同一产业在生产效率、满足市场需求、持续获利等方面所体现的竞争能力。可见，产业竞争力实质上是一个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概念。具体到保险业，要提高中国保险业的产业竞争力，其实质就是要求，与国际保险业相比，要提高中国保险业在生产效率、满足市场需求、持续获利等方面的竞争能力。
　　要提高中国保险业的产业竞争力，必须做好“三位一体”的竞争能力提升工作。一是针对产业供给者，必须通过提高保险业的生产效率来提升保险业的产业竞争力；二是针对产业需求者，必须通过更好地满足保险市场需求来提升保险业的产业竞争力；三是针对产业投资者，必须通过更好地保障保险业投资者持续获利来提升保险业的产业竞争力。这3个方面实际上也体现了保险业发展的3个核心“利益相关者”：一是保险从业者，二是保险需求者，三是保险业投资者。这3个方面是一个矛盾统一体，平衡和协调这3个方面的利益关系，并促成三者利益的良性循环，是提高中国保险业竞争力的必由之路。
　　除了与银行、证券一样，商业保险在“深化金融体制改革”部分被提及外，保险业还因其自身所具有的特殊的经济保障功能而在十七大报告中的“完善社会保障体系”部分被提到。这也是保险业与金融业的其他部门相比的一个不同之处：保险属于金融业，但同时又具有不同于银行、证券等行业的独特属性。
社会保障体系的基础和重点是社会保险，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一国社会保障体系的构建光靠政府的力量是不够的，民间和市场的力量同样不可忽视，因此，十七大报告提出的“以慈善事业、商业保险为补充，加快完善社会保障体系”的政策主张是符合“科学发展观”的。在商业保险与社会保障的关系问题上，本文不去展开论述有关二者关系的具体内容，而想谈谈由此引发的两点思考：第一，市场失灵与政府失灵的选择；第二，保险业在经济社会中的话语权。
　　第一，市场失灵与政府失灵的选择。在社会保障领域，有些事情应当由政府来做，有些事情是市场能做的，还有些事情是政府和市场都没有十足把握的。对于市场能做的，政府应当放手让市场去做；对于市场可能发生失灵的，我们应当做进一步的权衡，这里讲的“权衡”不是简单的取舍，是要在不完美的市场与不完美的政府之间进行选择，或者说是在不完美的程度与类型之间，在失灵的程度与类型之间进行选择。在这个问题上，需要特别注意，虽然市场会失灵，但我们要极力避免用新的“政府失灵”去替代“市场失灵”。换言之，在同等程度的不可避免的市场失灵和政府失灵之间，我们宁可选择市场失灵，而不要去选择政府失灵。否则，政府将面临重大的失信风险。
    第二，保险业在经济社会中的话语权。每个产业都希望在政府和社会上争取更多、更大的话语权，这是无可非议的，这里的关键问题是每个产业在主观上所希望争取的话语权必须与客观上该产业在经济社会中的角色定位相匹配。我们对保险业在经济社会中的定位要有新认识，保险业在对经济社会的贡献和地位更多地不是表现为“金融话语权”，而是表现为“风险管理话语权”。也就是说，即使保险业的规模达到甚至超过银行业或证券业，其在国民经济中的所谓“金融话语权”也还是相对有限的；另一方面，即使保险业的规模小于银行业或证券业，但由于保险是市场经济条件下风险管理的基本手段，所以其在经济社会中的“风险管理话语权”还是独特而重大的。认识到这一点，对于指导保险业下一阶段的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政策意义。
（中国保险报  2007-10-22）
 
                              中国保险业的“表层竞争力”与“深层竞争力”
 
    “要提高银行业、证券业、保险业竞争力”、“发挥保险业在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方面的积极作用。”在党的十七大会议上，发展保险业首次单独出现在党的报告中。“胡锦涛总书记这一要求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实际上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并值得思考、研究的问题。”北大经济学院副院长兼风险管理与保险学系主任、中国保险与社会保障研究中心（CCISSR）主任孙祁祥教授从理论的层面对竞争力进行了诠释，她强调说，全面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切实提高保险业的竞争力，保险应提升的竞争力是“深层竞争力”，而不仅仅只是“表层竞争力”。
　　孙祁祥认为，提高“竞争力”无疑是为了“竞争”的需要，“竞争力”和“竞争”这两者之间应当说是一个“手段”和“目的”的关系。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竞争，也就不需要所谓的“竞争力”，当然也就不需要去“提高”这个竞争力了。关于“竞争”，孙祁祥教授指出，按照传统政治经济学的解释，“竞争是在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经济中，商品生产者为获取有利的产销条件而进行的相互斗争”。“竞争和生产无政府状况规律”是“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经济的规律之一”。由于计划经济时代没有竞争，当然也就没有必要来谈“竞争力”的问题了。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理论上的‘拨乱反正’，中国逐步建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垄断被逐渐打破，经济中出现了不同所有制的竞争主体，因此也就出现了竞争这一重要的社会现象。”孙祁祥说，既然有竞争，也就有了竞争主体运用什么手段、什么形式来进行竞争的问题。实际上，各种手段或者形式最终都可以“抽象”并“表现”为“竞争力”。竞争有各式各样的，有“合法竞争”与“非法竞争”之分；有“良性竞争”与“恶性竞争”之分；有“有序竞争”与“无序竞争”之分等；竞争力无疑也有高低、优劣之分。无疑，我们需要的是“合法竞争”、“良性竞争”以及“有序竞争”。在这个大前提下，我们应当思考和研究的问题是：以效率为标准，从科学发展的角度来看，竞争主体应当依靠什么样的“竞争力”来进行竞争？进一步引申出来的问题是，竞争主体应当提高“什么样”的竞争力？
　　在日本著名的管理学家藤本隆宏《能力构筑竞争》一书中提出了“表层竞争力”和“深层竞争力”这两个概念，并运用此概念解开了日本的汽车工业为什么在经历了20世纪90年代长期的经济衰退后，仍能在步入21世纪的今天如此强盛的谜底。作者认为，日本的汽车企业虽然在市场营销、企业战略等“表层竞争力”上，并不比欧美汽车企业具有明显优势，但在现场制造的企业组织能力、产品结构的研发与生产能力等“深层竞争力”方面，日本汽车企业却一直具有雄厚的优势，为欧美企业所不能企及。
　　对藤本隆宏的观点，孙祁祥非常认同。“表层竞争力”一定要以“深层竞争力”作为支撑，后者的实质就是一个企业所具有的持续的创新能力，这是一个企业、一个行业长期发展的基石。她同时认为，强调“深层竞争力”并不是说“表层竞争力”不重要。由于“表层上的竞争，是在顾客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展开的竞争，也就是在顾客可以直接观察、评价的指标数值上，例如价格、产品性能、可信度、交货期限、服务等方面的竞争”（藤本隆宏语），因此，它对有效地完成整个生产、经营过程具有及其重要的意义。
　　“不同的行业和企业由于其经营的产品和流程等的不同，其‘表层竞争力’和‘深层竞争力’的具体内容会有差异，但道理是相通的”。孙祁祥用这两个概念来分析保险业，她指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由于保险经营内容的特殊性，保险公司更需要进行“主动营销”才能说服消费者购买保险产品。因此可以说，保险行业对以“营销战略”为特征的“表层竞争力”的需要甚至比像汽车行业这样的制造行业更为强烈。但“营销战略”等毕竟是一种“表层竞争力”，如果企业只有“表层竞争力”而缺乏“深层竞争力”，企业的发展就会成为“无源之水”，不可持续。
　　长期以来，我国保险业的竞争基本停留在“表层竞争力”的层面上，以费率竞争、手续费竞争为形式的价格竞争一直非常激烈，甚至可以用“惨烈”来形容。许多保险公司仍然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市场营销、机构扩张、保费规模的扩大等方面。孙祁祥认为，如果各家保险公司仅以“表层竞争力”作为主要的竞争手段和形式，而不注重公司治理结构的完善、核心竞争力的培育、创新机制的建立等构筑、提升“深层竞争力”的制度建设方面，那么，不仅公司会丧失长期发展的动力源，而且必然引发整个行业的“无序竞争”和“恶性竞争”，造成对保险资源的掠夺性开发。长此以往，必然损害整个行业的可持续发展能力。
    由此，孙祁祥提出，在经济全球化和金融综合经营的大背景下，中国保险业为了应对挑战，有效地发挥其功能和作用，必须极大地提高自己的竞争力。但这个竞争力应当是“深层竞争力”，而不仅仅只是“表层竞争力”。
（金融时报  2007-10-24）